一
经不住父母亲的三催四逼，我终于决定于公元2013年4月16日前往绵阳某医院就诊，摘除存留于体内比鸽子蛋还大的胆结石。
这是我刚满40岁人生的很重大的决定，不过想想仰躺在手术台上被医生开膛破肚的“恐怖”场景，一向自认为健康的我，心里不免有些毛骨悚然，即便是有千万个不愿意，我晓得，这场手术势在必行，家人的张张“龙颜”毕竟是难犯的。
奇怪得很，如此大的石头米米在我体内竟然不疼不痒，因而也懒得管，抽烟吃肉喝酒照常不误。几年下来，体检报告中那颗石头有逐年增大之势。我老婆实在管不了我，便“火飘飘”地向本人的绝对上级——我妈打小报告。老妈一听急了，碰见医生朋友或胆结石患者便咨询情况，于是不分昼夜将咨询结果*一时间对我进行“狂轰滥炸”。很严重的一次是我老汉儿被我唧唧歪歪的拖延推搪惹毛了，对我吼道：“再不切做手术，如果石头把胆管撑破了，你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娃儿！对家庭要负责呀，娃儿！无论如何你必须近段时间想办法把手术做了啊！”
老汉儿的一席话让我汗如雨下，我的健康是全家人之福，我的生命已不属于我个人！于是就跟老婆商量在哪里做手术。两个选择，其一家门口的县医院，主要原因是手术费用相对便宜，很重要的是近便；其二绵阳某医院，主要原因是这个医院的肝胆外科主任系俺们的亲戚，且操刀技艺精湛，由他亲自做手术感觉放心也安心，同时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不管我两口子怎样选择，很让人纠结的是我手术养病期间哪个来照顾我两口子的宝贝幺儿呢？唉！俺爹娘年事已高，且体弱多病，是经不起这“小魔星”反复折腾的。老丈人老丈妈身体倒是硬朗，不过人家也有一大家人要照顾啊，且这一二年勤快的老丈妈在乡政府谋得一个环卫工的差事，每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
经过家人的紧急磋商，由我老汉儿一锤定音，去绵阳！由亲戚主刀既方便又安心。随后我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千元递于我的手上，说道：“你家也不宽裕，做手术这门大的事情我们必须支持！这个月手术期间你刚满四十，我跟你爸祝福你，你的人生已经过半，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健康比啥子都重要啊！”老妈的一席话让我心里有些泛酸，于是我不再推却，父母的恩情，是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啊……
不晓得哪个时候，老婆悄悄地给老丈妈一家打了一通电话，说明情况，第二天两位老人家就来了，进门老丈妈便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呢，大事情我跟你爸必须支持的！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到绵阳把一切处理好！”
两边爹娘亲人的支持，让俺这个“半大小老头儿”感动得一塌糊涂，亲情，是不能用“谢谢”二字来表达的。
剩下的就是给我们那个宝贝幺儿做思想工作了，娃儿精灵得很，人小鬼大，啥都晓得。刚开始的时候任凭俺老婆反反复复地给她讲道理，她就是撅起嘴马起脸不开腔，很后老婆对娃儿言道：“幺儿呢，爸爸把病医好了，肚里的石头米米取出来了，才可以更好地陪幺儿玩哦……如果爸爸的病拖严重了，再莫力气引幺儿去耍咯……”终于娃儿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娇声说道：“好嘛！”这样我才才松了口气。
4月16日晨，天气甚好，临行时，娃儿忍不住伏在外婆的肩上“嗯嗯”地哭了，我们都晓得她舍不得，我们也舍不得离开她呀！
这日风和日丽，我跟老婆随车前行，猛然间想起俺幼时父亲因病，拉着我在成都各大医院求医的情境，我的眼眶不觉湿润了……
二
到了绵阳医院，我两口子便直奔该院肝胆外科，找到我们的亲戚——肝胆外科主任王哥。2013年春节，我在老丈人家首次见到王哥，他大我一两岁，外表斯文儒雅，颇具亲和力。由于王哥是绵阳某医院肝胆外科的“*”，好事的老婆将我胆结石的情况告知于他，王哥随即仔细询问和分析俺的病情，并掰着手指头谆谆告知平时生活中该注意些什么，生活习惯需要改变些什么……*一次与医界人士促膝而谈，不像平常看医生时那种一板一眼、冷冰冰的一问一答，让俺有如沐春风之感。
2013年4月16日早上8时30分，绵阳医院肝胆外科。
王哥已在办公室守候我们的到来，见面还是亲和地微笑，他风风火火地安排我住院事宜，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我手术的日期初步定于后天即2013年4月18日。据护士介绍王医生很忙时一天要做9台胆结石手术。
“幸好来得早，不然今天来连王哥人影子都看不到……”老婆咋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地言道。
接下来喃便是各项繁琐的体检：验血、量血压、心电图、B超和X光。验血和量血压倒好说，直接由肝胆外科的年轻护士阿姨搞定，与寻常体检不一样的是一下子抽了我五管血，除了肝功外，不晓得要查那些细项，我这个业外人士也不懂，只是觉得忒多余，这一顿抽下来，俺顿时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脑壳晕戳戳的。然后各楼层各专业的检查其他项目，总之一上午手里拿着医院检查的单单片片翻来覆去地跑……
一上午漫漫征程终于宣告结束，我手里捏着B超报告单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下意识看看手中的报告单，上面仅有寥寥十余字：……胆囊壁……毛躁……0.7cm……总之专业术语俺们是看不懂的，便直接交到肝胆外科，过后进病房一看喃，我病床边的床头柜上规规矩矩地摆着两个瓶瓶罐罐，说是还要验大小便，还需亲自拿到检验科化验。一上午未进水米的俺已觉得疲惫不堪头昏眼花了……
下午18时许，我们又被通知到临床主治医生那里签各类手术协议，我王哥只管手术，不管临床，临床主治医生是个女的，也姓王。二十七八的样子，张得还算秀气，对我们的态度不温不火，她拿着手中的一大叠协议只是喊我和老婆不停地签字，也不过多地解释。我心知肚明，这是医院在规避各类风险呢。我看到手术协议中，有这样的字句：手术后可能出现并发症，诸如……一共罗列了七八条！当然这些都是专业术语，俺们也只看得一知半解。王医生解释道：“这个嘛，莫啥，我们医院有告知患者的义务……”而老婆也道：“有王哥在你怕啥喃？”
随后，王医生拿出我上午B超的检验报告说道：“你明天上午还要再B超复查一次，CT也要做哦……今天B超显示你胆囊炎症非常严重，胆囊壁厚度0.7cm！根本无法打孔（腹腔镜手术的意思），说不定要开刀哦。”
“咦！那就奇怪了，胆囊壁这么厚，有可能是—肿瘤哦！”王医生此时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三
当老婆听到“肿瘤”二字时一下就懵了，“啥子咹，啥子咹！不会哦，医生！开啥子玩笑！根本不可能！”老婆忍不住梨花带雨般地哭了起来，“老公哦，这……咋办哦……”
“莫事，莫事……就是肿瘤蛮也分个良性和恶性蛮，俺们吃得、喝得、睡得，长得膘肥肉厚，那有那么容易得恶性的哦……呵呵呵……”我淡然笑着，掰着手指安慰老婆，其实腿杆早已经软了……
“肿瘤”——多么悲催的字眼，这是令任何人都望而生畏的字眼……
苍天啊！医治好肿瘤，俺们这种家庭无论如何负担不起的，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医好了，那也是倾家荡产、债台高筑……当然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大家都懂的。
此时，王医生意识到自己的话讲得有点陡，随即安慰我两口子道：“嗯……其实喃，这个，这个肿瘤的几率小之又小，不必担心哈……”
傍晚的绵阳，霞光渐逝，霓虹初上，街上车流如潮、人头攒动……我两口子漫无目的地散步于绵阳街头，老婆小鸟依人般挽起了我的手，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东扯葫芦西扯瓜，对白天检查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是我明显的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净，她涂抹的黑眼圈都花了……
我淡淡地笑着对老婆说道：“老婆啊，如果真是那样……你要挺住啊，这个家需要你……”
“啥子这样那样的……不晓得你说啥子！”老婆显然冒火了，随即又柔情万种般地对我说道，“老公！莫怕，莫东想西想的了，医生的话也不可全信……”
此时，我感觉老婆的手仍在微微地颤抖……
四
这一夜感觉很漫长，我虽然再没那么害怕，但心总是起起落落、一夜无眠，而老婆呢，也是辗转反侧、一夜假寐……
2013年4月17日晨8时30分，王哥准时来到我的病房，很简略地说道：“咋个搞得哦，弄不好要开刀！走！复查！”
说起“开刀”二字，本人不寒而栗，平生就怕挨这一刀啊，于是我双脚发软地跟着走，一路无语……
医院有熟人真是好，本次复查连队也不用排了，不过喃，看着焦急等候的人们，我心中着实充满着歉意。
此次B超检查花了整整一节课时间，而上次却只有十余分钟的过程。不同医生的工作态度真是天壤之别，上次检查时那医生态度冷漠，检查报告只有寥寥十余字，本次复查呢这医生态度和蔼，时不时地与我闲话家常，详细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检查报告中洋洋洒洒的足有百余字，中间显示俺的肝、脾、肺、肾堪称完美。至于胆，上书“胆囊壁……毛躁……0.4—0.5cm……胆囊结石……”
这一纸检查报告，让老婆恢复了一脸的灿烂，笑道：“哎呀，老公呢，我就说蛮，哪有那么霉的事儿哦！那个背时的医生，简直不负责任！误差0.2-0.3厘米，害死个人！”
不要小看这几毫米的误差，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人命关天呐！
我恍然从地狱中一下子擢升到天堂里……呵呵，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后来老婆悄悄告诉我说复查时那个医生是整个医院打B超技术很好的，他是B超彩超科室主任，跟王哥一个级别，据说给人检查一次要收一百多块呢。
做完CT后，我两口子信步登电梯忽忽悠悠地轻盈而上，如登青云，回到病房中发现又多了两位病友，一位是位四十开外的大姐，脸上蜡黄，微胖，姑且叫她胖姐吧；一位是位六十开外的长者，男性，脸色微青，手按腹部蜷缩在病床上，偶尔疼得哼哼，然中气依然十足，与人谈话语调亲切、不疾不徐，俨然一位仁慈的长者，姑且叫他仁伯吧，由于是同病相怜，大家相互攀谈起来。
“咋个得了哦，都住了四回院了，医生反反复复地叫我输液消炎，消炎输液，炎症始终消不到，钱也花了不少，医生就是不肯给我做手术，疼得我哟几次都想跳楼……”胖姐眉毛皱成了一团，蜡黄的脸疼得揪成了一坨，言道，“死了算球了，唉……”
说老实话，自从本人发现有胆结石后，从来都未痛过，因此难知个中滋味儿……
仁伯轻咳了一声言道：“我说大妹子，千万莫这么想！医生自有医生的道理，只有胆囊的炎症消了，手术的风险才能大大降低，对患者来讲有利啊！如果强行手术，产生并发症咋个得了！大妹子，莫急！理解下，理解下……”
“住了这么多回院，钱也花了好多我就不说了，这回真的乘不起了哦，你老人家喊我理解医生，哪个来理解我哟……我原来140斤，住了几回院就减了20多斤，老实话我是来减肥的啊！再不解决问题，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胖姐浓眉紧蹙，略失血色的胖手抚着腹部，期期艾艾地说道。
“大妹子，人这一辈子那有不得病的哦，关键是心态要好，免得加重病情……”仁伯急切地摆手劝慰道，“我这病得了好几年了，每次痛的时候，总觉得可以扛过去，哎哟呢……现在真扛不过了哦……俗话说同病相怜，咱们有缘，已经是病友了，这个医院我熟人多，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仁伯果然没吹牛，在我们闲谈之中病房里随时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皆亲切地问候仁伯，如同对待自己的父辈，难道说仁伯果真是位有来头的领导？
仁伯继续侃侃而谈，言道：“我行医几十年，做的手术已超过两万多例，‘治病救人，不放弃不抛弃’，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绵阳某单位锅炉房的老李，食道癌，由于我们手术做得干净彻底，十多年了，老李喃还是活蹦乱跳的……为什么呢，那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绝对信任……再看看现在，本来有些病可以拼一拼就能完全治疗，但是如今医患纠纷越来越多，病人也越来越不信任医生，医院为了降低行医风险，因此很多病采取保守治疗规避风险。大妹子，我的学生让你消炎后手术就是这个道理！”
在仁伯的言谈之中，我感觉到他的真诚，无半点虚伪做作。
此时，王哥拿着我的CT片片走进病房，对仁伯亲言细语寒暄后，轻快地对我说：“呵呵！很终结果出来了，你小子不过是胆结石一大一小两粒，伴随慢性胆囊炎……身体其他器官指数正常，确定明日上午做腹腔镜手术，记住，今晚十点半后不能进食，连水都不要喝……”
当王哥退出病房时，胖姐悄悄地说了声：“你刚进来两天就可以手术了呢……”
在胖姐的脸上，我看到了极度羡慕的神色……
五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想起第二天将要手术，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忍不住对老婆说：“老婆呢，明天就手术了，我有点虚火哟……”
“虚啥子嘛，前年生娃儿的时候，医生在我肚皮上外一层里一层地划了两刀，连划肉的‘吱吱吱’的声音都听得到，那是好恐怖哦！你那个是全麻，只是在肚皮上开两个小洞洞，王哥说了的，手术一会儿就做完了，比起我剖腹产，你这个轻松十倍！嘻嘻嘻……”老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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