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美文·分享心情·感悟人生· http://xwzx.fpubw.com】
当前位置: 首页 > 古代诗词 > 正文

【荷塘】三叔(散文)

来源: 免费小说网 时间:2019-12-16 11:13:21

我所居的村子位于县城二环以内,典型的城中村,这次旧城改造,赫然出现在拆迁很前列。前几天接到上级通知,二环以内所有的坟墓一律迁到四环以外指定的统一的山丘墓地。我村与某公司住宅区之间的空地里有几十个坟茔,这次旧城改造,迁坟就成了当前的首要任务。两委会上,我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里暗暗祈祷:清点坟头的任务千万不要轮到我,可是领导目光还是定格在我的身上,“你工作细心,清点坟头的工作就交给你来做,剩下咱们几个一起入户做工作,争取早日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好吧。”我咧咧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带着任务,中午我走进了那片茔地,灿烂的阳光给我壮着胆,行走在坟墓之间,我不住地东张西望,有点害怕。暖暖的阳光下,一排排坟墓静静地卧着,我边数着边在小本上计着数,很后在墓地的一角站住了,这是孤零零的一个坟墓,里面躺着三叔,看着坟墓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三叔孤独了一生,归宿也是这么的孤单,坟上蔓延着一层绿茸茸的小草,一簇迎春花开得正茂盛,那娇艳的黄,耀眼夺目,让我想起三叔生前经常开玩笑的一句话:“别看我老了,我还是黄花少年呢!”

三叔读过几年书,聪明好学,是村里少有的几个文化人,他一直没有成家,小时候很常见的就是他和奶奶吵架,奶奶骂他和尚命,其实他心里有段美好的爱情,只是刚孕育蓓蕾就夭折了,他那段感情是我长大后听偶尔听二姑妈谈起的。由于家里穷,三叔三十多岁了单身,为了三叔有个家,二姑妈就央求二姑夫给三叔找个工作,二姑夫答应了。二姑夫后来在林场工作,官不大不小,没过多久,三叔就进了林业局工作,去下属的大青山看林场,虽说常年在山里,也是*职工,三叔摇身一变成了拿工资的工人,看着村里人羡慕的眼神,三叔那股得意劲无言描述了。那时我就是三四岁的样子,记得三叔每次回来,手里的黑色提包都是鼓鼓的,里面装满山里采的野果,酸甜可口的山杏、桃子、桑葚、山楂……我们只要看见三叔的影子就围着他团团转,他高举着包故意逗我们,那情景就像孙大圣旁边围着一群馋嘴的猴子。

三叔个子不高,一身蓝色的咔叽布中山服,在那个粗布衣服年代,走到哪里都特别显眼。由于有了工作,媒人纷纷上门,相亲一大串,三叔一个也看不上,人们都说三叔当了工人看不起农民了,三叔也不解释。有段时间三叔特别高兴,晚上坐在院子里的柿树下吹笛子,他的笛声清脆悠扬,那时我太小,记不得他吹的什么,只记得曲调明快,像几十只小鸟一起鸣叫,我母亲和他开玩笑:“他三叔,是不是有喜事?说出来咱们听听!”

三叔说:“天天钻在深山老林哪来的喜事?”

那是他的秘密,当然不能说。他喜欢山下村子里的一个女孩,两个人好上了。那个年代,恋爱被看做伤风败俗,两个人经常在山里偷偷约会,一次不小心被进山捡蘑菇的村民发现了。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女孩被父母不同意,就把她锁在屋里严加看管,后来远嫁东北。女孩的父亲没有放过三叔,他告到局里,要求定三叔的流氓罪,局领导看在二姑父的面子上没有把事情闹大,只是把三叔开除了。当然这些是暗地里操纵的,对外只是说三叔在山上摔下来,摔坏了大脑,不能再看山了。

爱情没有了,工作也丢了,从林业局回来后,三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使他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少与人交流。在生产队劳动也是独来独往,休息的时候,人们都一起打扑克玩土象棋,他躲得远远地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有次我哥过去喊他一起凑局打牌,他莫名其妙地发火差点打了我哥哥。他的性格越来越孤独,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动辄发火骂人,慢慢地人人都讨厌他,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春天往地里运粪,三叔一个人推着独轮车孤零零艰难地往前走,父亲对大姐说:“大妮,去给你三叔拉车吧。”大姐摇摇头:“不去,他总是骂人。”无奈队长三爷爷让他去管理队里的几头牛,没有人争吵他才安静下来。

生活的不如意让他心里烦闷,经常与奶奶吵架,奶奶一气之下和他分家单过。执拗的他不住奶奶分给他的堂屋,就在靠东院墙的地方搭了一间窝棚,铺上床铺,窝棚外用庄稼秸秆搭了一个更小的窝棚,垒砌一个小小的锅灶,他每天下地回来就在那里烧火做饭。我进过他的窝棚,低矮,一床一桌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子,摆得井井有条,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放着几本书,我隐隐约约记得有本《大刀记》。

三叔喜欢打鱼,奶奶家距离河边几十米,空闲的时候,三叔就去河里打鱼。他把鱼篓系在腰间,背上那张大大的渔网来到河边,找到一处鱼儿密集的河湾,两手抓着渔网,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傻乎乎的鱼儿毫无防备,一网撒下去,刚才还自由自在的鱼儿就成了囊中之物,三叔毫不手软地抓住它们放进鱼篓里,任它们在里面挣扎。一网接一网,不一会就有了半篓。

三叔打完鱼,就在河边清洗,把鱼的内脏择洗干净带回家,自己留下一点,然后隔着院墙喊:“四,过来拿鱼。”我早在墙边候着,就等着他一声呼唤,乐颠颠地跑去,把洗好的鱼拿回家,母亲加上作料和辣椒,那香味没有炒熟就让我垂涎欲滴了。

我喜欢那条小河,每天看着鱼儿在水里游弋,忽然心血来潮,早晨我来到奶奶家,三叔刚起床,我说:“三叔,我想养鱼。”

“好,等三叔给你捉几条。”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从小嘴甜,在几个堂兄妹中,三叔很喜欢我了。我等在奶奶家,中午三叔下地回来,系好鱼篓,拿起渔网,我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紧跟在他身后来到河边。中午的河边是沸腾的,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人声嘈杂,三叔避开人群,带着我逆流而上,来到一处拐弯的地方,这里河水好像是静止的,清澈的水底,碧绿的水草,鱼儿在水草中嬉戏着,它们是那么的悠闲,丝毫没有感觉危险的来临。

“三叔,这里鱼真多。”我俯下身盯着水里的鱼,小声说。

“这里长满水草,鱼喜欢躲在水草下面找吃的。”三叔一边说一边撒网,接着他慢慢收网,把渔网提上岸,我看见几十条鱼在网里挣扎,三叔看看我手里的瓶子,捡起几条小小的鱼放了进去。

我不高兴地撅起嘴说:“三叔,我要大一点的。”

三叔说:“瓶子空间太小,大鱼放进去伸展不开身躯,不能游动的。”

我叹了口气说:“如果有个鱼缸就好啦!”

三叔说:“先回家吧,我那里有个大一点的,回去给你就是。”

果然,下午三叔给了我一个大肚子的瓶子,几条鱼儿一放进去,立刻在里面撒开欢,看着鱼儿在瓶子里自由游动,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没过几天,鱼儿翻起白色的肚皮,全部死了,我伤心地哭了,三叔又给我几条,说:“四,想要鱼还不容易,河里有鱼,三叔保证你瓶子里就有鱼。”

正如三叔说的,只要鱼死了,三叔就会给我送来几条。每天放学后我喜欢看着鱼儿写作业,春夏秋三季,我的瓶子总是游动着鱼的身影。

深秋,大地收回很后一抹绿,柳树落下很后一片叶子,怕冷的鱼儿潜入深水,三叔也收起了渔网。那张渔网挂在院墙上,经过几个夏天的劳作,渔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破了许多洞,三叔看看修补过多处的渔网再也无法修补,他决定再织一张渔网。在我的印象里,像蚊帐那么大的一张渔网织出来应该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三叔笑笑说:“就一冬天的功夫。”

初冬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斑斑驳驳的光落在三叔的身上,三叔坐在柿树下织鱼网。三叔织网用的是呢绒线,那时呢绒线是紧俏商品,价格很高,三叔为了买线,从队里预支了半年的工钱,我说:“三叔,这么贵的线织鱼网是不是太可惜?”三叔说:“织网太麻烦,呢绒线耐腐蚀,只要爱惜用,一张网可用许多年。”

那年我刚读一年级,每天放学后,我都习惯到三叔那里看看渔网的进度,三叔织网很快,几天过去,渔网织出有二尺了。三叔说:“开始周圈小,就像降落伞,越织越大,越来越慢。”三叔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中的线,那是一个个死结,织错了很难解开的。小小的梭子牵着白色的线随着他粗大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着,一个个匀称的南瓜子大小的网眼眨眼间就形成了。

三叔说:“网眼的大小取决于梭子的大小。”

很多人织网都是从集市上买梭子,三叔不这样,他的梭子是自己制作的,他找来一节竹竿用刀劈开,取出一片用刻刀慢慢刻出形状,再用小刀细琢,等完全成型了,用砂纸细细地打磨,一只梭子就完成了。我问:“三叔,你为什么不让梭子再小一点,那样就可以捉到更多的小鱼。”

三叔笑笑:“捉小鱼太残忍,它们就像孩子,没有长大,怎么忍心杀了呢?给你那些小鱼以前我捕了都要放会河里的。”

我听了一怔,想到瓶子里那些小小的生命不过几天就翻起肚皮,无形之中我成了刽子手,沉默了一会,我说:“以后我不要小鱼了。”

三叔说:“爱玩的孩子的天性,鱼其实就是碗里的菜,终究它们也会死的。”

想想也是,以后养鱼的时候我经常给它们换水,慢慢就摸透鱼儿的习性,它们居然几个月不死,有几条,都已经一年了,它们还在鱼缸里快活地游动着。

八十年代末,随着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建筑需要大量的河沙,有人就从河里看到了商机,开始挖河沙卖,河是大家的,于是纷纷加入,每天河边捞沙的人群熙熙攘攘,拖拉机来来往往,看着小河被破坏,三叔心痛不已,他联合村里的有几个老人出面劝阻,但是那些人依旧我行我素,老人们只能望着河水叹气。没过多久,河沙越捞越少,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变得深不可测,河道变成一潭潭死水,水潭漂浮着一层绿色水藻,淤积的垃圾枯木腐烂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污臭,接连几个又夏天淹没了几个下河洗澡的孩子,从此,小河就沉默了。

河里看不到鱼儿的踪影了,三叔的渔网就失去了作用,他看着黑黝黝的河水大骂那些卖河沙的人,寂寞的时候,带着网来到河边,对着黑水撒网,带上捞上来的只是水草和淤泥,间或有几只黑背的小虾。

奶奶去世后,堂屋空出来,三叔却执意住在窝棚里,后来堂屋塌了,他修缮好,还是没有搬进去,我奇怪地问:“三叔,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大房子?”

三叔说:“住了十几年窝棚,都习惯了。”

实行生产责任制那年,五十岁的三叔和几个孤身的人被村里定位五保户,村里的决定击毁了三叔的自尊,他变得更孤僻了,很少与人来往,每天忙碌在半亩责任田里,空闲的时候,就在河边开荒种菜,菜多了,就去市场卖。每当我买菜时,三叔总是拿几把菜塞到我的车筐里,一边塞一边说:“四,吃菜的时候就回家去,想吃什么自己拿,没用化肥,吃着放心。”

三叔是个闲不住的人,农闲的时候,他背着背篓捡废品,院子变成了废品站,他把捡来的废品分好类,每隔几天推着三轮车去一次废品站,我看着心疼说:“三叔,您年纪大了不要太累了!”

三叔不紧不慢地说:“闲着也是闲着,趁现在能动多攒点钱,人老了难免有个病灾,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后来三叔不种地了,把地给了堂兄种。堂兄是四叔的大儿子,四叔就把他过继给了三叔。为了照顾他方便,大哥把三叔接到了自己家,正是他的孝心让三叔送了命。麦收后的一天,三叔在房顶晾晒麦子,一不小心从房顶掉了下来,没等急救车来到就咽了气。三叔临走时对大哥说:“我死后,不要把我和奶奶葬得太近了,我和奶奶经常吵嘴,不想到了那边也不得安生……”

大哥遵从了三叔的意愿,把他葬在了林地的一角。

静静地跪在三叔孤零零的坟前,回想着三叔生前的音容笑貌,我的眼湿润了,眼前又浮现出了三叔的身影:瘦弱的身子,蓝色的中山服,慈祥的面孔,他笑着对我说:“四,放心吧,我在那边生活得很好……”

广西的癫痫医院哪家好北海市专业的癫痫医院在哪癫痫病的患者不能吃什么昆明癫痫到哪里治好

热门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