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城】深爱之城

　　 01.祸起中秋
　　 那天是八月十四，吃过午饭没多久我就拿起碗，挖了一大碗绿豆倒在厨房的大铁锅里熬了起来。柴禾在灶膛里“噼啪”作响，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整个厨房都弥漫在一股清新绿豆粥的味道。这是军很喜欢喝的粥，虽然食材简单，但却是下火的很好方法，因为他是在冶铁场烧锅炉的工人，整天被炙热的炉火烤着，一身又一身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干过。所以他喜欢一回家，就喝上两碗我亲手熬制的绿豆粥，补充一下体内因蒸发而流失的水分。
　　 粥已经熬好了，军还没有下班。闲下来的我，就跟一岁的儿子浩天，在院子里玩起了简单的手指游戏。正在此时，邻居赵秀华手里拿着一盒月饼，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我看到她，就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她便也冲着我笑了笑说：“我刚在左家代销点里买了点儿月饼，明儿回娘家拿给我妈。你们家月饼买了没有？没买的话就去街上吧，听说街上，鸿程购物广场里月饼正在搞促销，可便宜了。”见到她的话我才猛然想起来，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们这里有八月十五回娘家的风俗习惯。别人都已经买好了回娘家要用的月饼，而我还没买。不如就去街上买吧，顺便逛逛街，买一些日常用品。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所以今天必定会有好多人，在街上购买过节用的礼品。我带个小孩子去购物肯定很不方便，于是就果断的把浩天留在奶奶家了。
　　 安置好孩子我就骑着摩托向街上驶去。那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已临近中秋，但却没有丝毫秋日的凉意，反而因为有了太阳的照耀而变得很煦暖。徜徉在这温暖的阳光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不一会儿，我就到了街上。
　　 不出所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忙着购物的人群。因为人太多了，挤得水泄不通。我不得不把摩托停在离鸿程广场远点儿的偏僻地方，然后步行着向超市走去。
　　 到了超市门前，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硬纸板上面用醒目的正楷字写到“亲爱的顾客朋友们！欢迎您来到鸿程购物广场。正值中秋佳节来临之际，武汉的哪家医院治疗癫痫鸿程全体员工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为感谢父老乡亲的厚爱，本超市将进行持续三天的降价活动，降价的商品有：鸡蛋原价4.8元现价4.2，小鸭卷筒纸原价15.5元，现价13，月饼，原价25元一斤，现价18，服装区凭会员卡一律8.5折。活动从2006年8月14日起截止2006年8月16日终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望广大顾客朋友们切莫错失良机。”
　　 看到这些所谓的降价活动，我不屑地笑了笑，不过是商家的一种促销手段罢了。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我还是一步一步的向超市里面走去，因为我觉得超市里面比外面的小商店品种要齐全些，也让人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正在我的脚要迈进超市门口的时候，一辆救护车闪烁着耀眼的灯光，凄厉的尖叫着，仿佛刺透人的耳膜般呼啸着开了过来。拥挤的购物人流迅速被急速驶来的救护车分成了两队，被分开在道路两侧的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救护车又一声声鸣叫着驶向远方。
　　 看到救护车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猛的一疼，就像被人用手狠狠的揪了一下那般疼。顿时我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细小的汗珠。紧接着心里开始莫名的慌乱起来。突发的身体不舒，让我已经没有了购物欲望，心口这这一刻也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我只好用右手捂着肚子，艰难地走到超市边儿上的一个台阶上，坐了下来。
　　 在台阶上坐着的我，心里不舒的感觉，不但没有结束，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清晰，这让我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好起来。我想自己的脸在那一刻一定很苍白吧，因为接连几个要进超市的人都在向我望，眼里都是满满的担心，我想一定是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她们。
　　 正在我感到莫名不安的时候，手机响了。往常这个时刻来电，一般都是军打的，因为他下午四点下班，回家看不到我，自然会打电话询问我的去向。可是今天这个电话，却让我心惊肉跳，甚至没有勇气伸手去接，生怕这一接就会接出一个天大的事情出来，心里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我非常不安。
　　 可是电话仍然一声接一声，连续不断地响着，我只好伸手接了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急促地传过来：“嫂子，你在哪里？快点回来吧！军儿哥出事了，咱们这里的医院不接，现在正在救护车上，我们准备把他往南阳，救护车就停在你家门前的路边上，快点回来啊，别耽误，我们等着你！”
　　 听了陌生人的电话后，我的心揪成了一团，不停颤抖。这心里莫名的不安郑州癫痫病好治疗么终于应验，原来是心爱的老公出事了。
　　 我颤抖着，哆嗦着，冲向摩托。不停的一脚一脚，狠狠猛踹摩托，往常踹两脚就能发动着的摩托，今天像哑巴了一样，丝毫没有反应。我哭泣着继续发疯般的狠命踹，希望能尽快踹响。但是由于担心军，我已经心慌的不行，根本没有力气踹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终于踹响了，我赶快座上上摩托，像女土匪一样飞快的向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阳光依然那么暖，人们依然在络绎不绝地走来走去。偶尔有几只流浪狗穿过人群，摇着寂寥的尾巴，等着人们同情的施舍。可这些往常在我看来非常和谐的景物，现在却是再也没有一分闲情去看了，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
　　 02.命悬一线。
　　 很快就到了我家路边，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像个噩梦般地停在那里。我远远就看到了，可是心悸的不行，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脚。于是就站在那里发着抖，就像一枚秋风里的落叶，随时都会摇摇欲坠。
　　 看着我连站都无法站稳，从车跑下来个陌生人迅速的把我拎上车，救护车又呼啸着驶向远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烧焦了的人：焦黑的脸庞，焦黑的躯体，焦黑弯曲了的手指，正在一滴滴向下滴着血水。更让人恐惧的是他的小腿，几乎没有肉了。一滴一滴黄色的油正从腿上，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汽车里弥漫着一种烧焦的的烤肉味，场面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他是谁？这个人是谁？我惊呆了，思绪全无，一瞬间陷入空白的茫然中。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俩陌生人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伤心的口气对我说：“嫂子，他就是军儿哥，今天下班时间到了，我们都在更衣房换衣服。正当这时候，车间的喇叭上说：大家请注意，六号即将要爆炸，请各位下班的工人都不要出来。当时我们都吓的不敢出来，可军儿哥非要犟着出去，他一出去锅炉就爆炸了。火红的铁水一下就喷遍他全身，他当时就被炸的飞起来。”
　　 那个陌生人又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只是头轰的一下炸开了。这个被烧焦了的人是军，是我很心爱的军！看着军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鼻子上插着氧气，偶尔抽搐下的样子，我心如刀绞，一下子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着。
　　 我摸着他烧焦了的脸，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他没有丝毫反应。由于伤心过度，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抽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景物，发现天已经黑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到了南阳。
　　 救护车熟练的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专治烧伤科的南石医院门前。车刚一停下，就有一大群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跑了过来。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军从救护车上抬到担架上面。这么大力度的折腾，军居然还没有醒来。可见他烧伤的有多么严重。我一路哭泣着跟着医生一直走到急救室门口，医生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进去，我就在外面停了下来。乖乖的没有继续跟着。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跟着，那么必定会耽误医生给军治疗的很佳时间，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军被推进去有半个小时了，我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想着军烧伤的样子，被深深的绝望淹没。我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又深又冰冷的水里四处游荡，却没有一个救命稻草可以抓到，想起我的军平日里，那眉眼带笑那安暖的样子，我的心都被撕成了一条条碎片。泂泂流血。痛苦的不能自已。
　　 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的样子，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我连忙擦了擦流着泪的脸说道：“我，我是他老婆。”医生用审视的样子看了看我，然后疾步向前走，边走边说：“跟我来医师办公室，我给你谈下你老公的情况，让你了解下，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的抢救方案。必要的时候，你得在上面签字。”我忐忑不安，极其惶恐的跟着医生，来到了医师办公室。
　　 医生干脆利落的坐下，又摆摆手让我也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的说：“你爱人是目前为止，我们医院所接收到很严重的一例烧伤病人。他的烧伤面积已达到百分之九十六，全身除了两个脚掌外无一幸免，而且还都是重度伤。”医生喝了口茶，看了看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作为医生，我必定会拼尽全力抢救。但是，作为家属，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做好很坏打算，随时准备后事。”听医生这么一说，我压抑着的担心和害怕，全在这一刻爆发，眼泪哗啦哗啦的流着，痛哭失声。那个样子让医师办公室的其他家属也唏嘘不已，都纷纷替我伤心。
　　 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先是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安慰我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哭泣时不能改变什么的，我让你来还有一件事，据你爱人现在的情况，他今晚全身就会肿胀起来。在他全身都肿了的情况下，他的呼吸道和肺部都会受到影响，也会跟着肿胀，所以，我们先得做一个“气官切除”手术。不做的话，他会因为呼吸困难而窒息，分分秒秒都会危及生命。”
　　 医生的话，再一次让我肝肠寸断。我就哭泣着问医生：“医生，是不是你给他做了气管切除手术，他就会醒过来？”医生果断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作为一名医生，我不敢保证，我的手术能救活每一位患者。我只能说，目前他做气管切除，是对他有益的一项手术，至于做完了他能不能醒来，那还要看他平日里的体制，和他自己的造化了。气管切除手术的危险期是一个星期，若是他一星期能够安然度过，那么他就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是也有好多器官切除手术做完就死了的，或者隔两天就死了的。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你看下这个协议，如果同意的话，就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见医生说做这个手术对军有益，我既没有看协议，也没有再多想什么，拿起笔就在协议栏里，夫妻关系那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医生见我签了名字，就立即起身，去护士站跟有关护士，准备给军做手术。因为经验丰富的医生知道，像军这么严重的患者，能争取一分钟时间，那么他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增加一点。
　　 看着忙忙碌碌准备手术的医生和护士，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虽说刚才签协议没怎么看，但是也看到了好多触目惊心的字眼“贫血死亡”“麻醉死亡”“窒息死亡”“术后感染死亡”等等这些有关手术所面临的风险，就像是一枚枚犀利的大炮，把我的心轰炸的千疮百孔，令我心碎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03.气管切除
　　 医生和护士准备完毕，就进了急救室，开始对军进行手术。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手术室外的我，开始担心的一边流泪一边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后来由于太担心军的手术了，加上有心律不齐的毛病，以至于到了很后我居然站立不稳。顺着墙无力的滑倒在地上，我更加绝望的放声大哭，丝毫不管其他病人家属异样的眼光。
　　 那些家属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我，看着我哭泣的脸，似乎在猜测我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大多数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聚集在我的周围，不大一会儿，我的身边已经有一个两个人变成了一圈人。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人们爱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连个病人也不放过。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在医院的一项娱乐一项消遣。却丝毫不知道别人的痛苦，以及那种心如刀绞的程度。
　　 我难过地哭泣着，仿佛看到了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正一道一道的在割军的喉咙。而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任医生和护士摆布。喷薄而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睛睁着，带着几许无奈几许不甘。
　　 想着想着，我泪如泉涌，心口绞痛得厉害。一星期前他还是个阳光般健康的小伙子，可是命运为什么这么残忍的对待他，把他烧的面目全非。那非人般炼狱一样的折磨，为什么要降临到他的身上？要知道他是个多么善良，多么安暖的男人啊！每天准时下班回家，爱孩子也心疼我，努力的为这个家在奋斗着。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为什么要舍弃了他？而不去舍弃那些无恶不作的人？
　　 天知道我是多么想把他此刻的痛苦，都传递到我的身上，那怕能传递一半也好。若能，我必将欣然承受，甚至愿意为他承受更多的疼痛。可是我却不能，现实让我觉得好无力。于是越想越难过，就又昏天暗地的哭起来，以此来发泄我心里无尽的悲哀。就在我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满手的鲜血，刺痛了我的眼眸。我看了心头一疼，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又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头重脚轻的走到医生身边，准备询问医生军的状况。医生看了我一眼，麻利的把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又给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办公室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