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了,每每想起自己的*一篇稿费,心里就像被刮起了烈烈北风。那股凉意,不仅让人冻得瑟瑟发抖,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彻骨的疼。
因为地处穷乡僻壤,那些年,刚刚成家的我,为了尽快摆脱生活的困境,几乎尝试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挣钱方法与门路。见人家酿酒也去酿酒;见人家做豆腐也去做豆腐。后来又孵鸡、种瓜菜、贩牛、“跑牌子”……可惜的是,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好几年,也没折腾出个名堂来。更让人郁闷心烦的是,人家每天起早贪黑不停的奔忙,日子还过得勉勉强强,而我,却因耐住不住寂寞慌不择路也就愈加狼狈不堪,捉襟露肘。
屡屡的失败实在让人百般无奈,走投无路。经过很长一阶段的苦苦思索,我决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靠写作养家糊口。因为在此之前,我很大的爱好就是写写画画了。虽然称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在贫穷落后的乡村,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了。
为了尽快的挣到钱,一天到晚,我玩命似的不停地写,不停地改。然后买来方格稿纸,一个字一个标点,规规正正抄得干干净净。再按文章的类别一一分开,分装在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以便妻子去乡里赶集的时候,寄往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社。
已经忘了写了多少篇,也已经忘了往外投稿投了多少次。只记得那时,每天焦急等来的不是泥沉大海便是杳无音信。每一次,看见妻子从乡里回来疲惫失望的面容,及空空如也的破旧挎包,一种不安与愧疚,就像魔鬼一般附在身上,让人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窘迫的生活总容易让人垂头丧气,鼔不起生活的勇气。更何况全家吃喝都毫无着落的情况下,哪还有心思坐下来安心静静地写作?正当我失魂落魄中彷徨不定的时候,一张汇款单和信笺却像甘露一般,一下子滋润得我突然有了勃勃生机。
钱不是很多,十元钱。这在现在不过一盒普通的香烟而已。可对于当年正处于极度贫困中的我来说,那可是一件少有的高兴事。隐隐约约还记得那时,妻子激动的站在跟前,没等我签完字,就急切地从邮递员手里夺了回来。正面反面,反反复复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信封里除了有张发表证还有编辑写的一封简信。虽然只是寥寥数语,早已让妻子喜极而泣。她也顾不得与我说什么,就赶紧一个人跑进院子里喊着“娘!娘!送钱的来了,看,看……”
慌慌忙忙,父亲母亲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可惜他们不识字,就只能看见妻子手里的纸片片,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困惑与茫然。
于是,妻子就绘声绘色给他们讲来龙去脉。听了好大一会,似乎还是不太明白。特别是父亲,*一个不相信,用他的话说,不可能,面都没见,互不相识,人家给你往家里汇钱,世界上哪有这般好事?就是有,好事也轮不到咱头上。
我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一一解释,父亲依旧半信半疑,为了保险起见,父亲决定亲自去取:“你去不行,万一人家想啥办法赖上了,咋弄?我一糟老头子,他们不敢对我咋样。”
十多里的路,我不知父亲是怎么一步一步走的,直至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回来,没等坐下来,就发唠叨说,“我说不容易就是不容易,又是让排队又是让等,好不容易轮到跟前,又说要身份证、印戳啥的,这不明摆着难为人吗?行,要身份证、印戳是吗?明个我连户口本都带着,看他还耍啥花样!”
“不行还是我去吧,你不识字,好多地方不方便。”发了那么丁点的东西,实在不想兴师动众,更何况让年迈的父亲跑东跑西,我真的于心不忍。
“不认字?不认字还不认钱吗?”父亲坚持己见。看他一副固执的样子,我没有再阻拦。
第二天父亲起了个大早,依旧步行去了乡里。该吃早饭了,却听到母亲说,父亲除了带上他的戳子,临走还带上了一张昨晚我们吃剩的大饼……妻子听了,没说话,狠狠瞪我一眼,我仿佛顿时明白过来,禁不住心里隐隐作痛。
父亲终于回来了,看上去样子很疲惫,却仍掩饰不住一脸喜悦与兴奋,刚到门口,就扬起手里的钱大声喊:“看,我领回来了,领回来了……”那样子,好像文章是他写的,稿费寄给他的。
崭新十元的钞票,被父亲用布包了好几层。当着我和妻子的面,父亲瑟瑟地慢慢打开,之后用双手捏着钞票两边,对着太阳照了照,才放心地递给我。“我看不假,给,你再看看……”那副认真的模样,一时让我觉得愈加惭愧。还能说些什么呢?只随手接过钱递给了妻子,慌不跌地赶忙扶着父亲进了屋,偷偷回首,却看见背后,手里接过钱不知所以的妻子,双眼已红红的,哽咽得泣不成声:“以后还是别写了,挣这么点钱,熬得死去活来的,不值。”
“啥多少?买盐够咱一家子吃一年了,还是比没有强多了。”母亲在屋里听见,接过话茬,一边安慰妻子一边给我说,“还真是不容易,正说你爹呢,不让去非去,去了犯了大难了,人家不是本人不让领,死老头子,拿出户口本跟人家嚷嚷好久才领回来呢……这下好了,娃又没耽误干活,万事开头难,说不准以后还能挣多呢!”说罢,招呼一声蹲在墙角闷着头一声不响吸烟的父亲,自顾到厨房做饭去了。
我信母亲,做事自不能害怕受苦受累。更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韧劲与坚持。但一想起年迈父母越来越弱的身体,想起一家子越来越拮据的日子,及遥遥无期的作家梦,我还是在迫不得已中开始有了畏惧与犹豫。
但就是这样,也只能在睁不开眼的日子里慢慢煎熬。直到第二封编辑的信再次从远方邮来,才彻彻底底把我从美美的睡梦里惊醒。
原来还是上次寄钱来的报社。写信说我的那篇文字被一家收藏馆收藏了,要汇本人照片及五元钱办收藏证进行展览等等。妻子听了,脸涨得通红通红,好久没言语,怯怯地看着我,后悔得连连叹气:“早说就好了,俺买些酱醋油盐啥的,花没了……”
我听了又气又急,忍不住埋怨几句。妻子觉得委屈,一边抽噎一边向我诉苦。一时弄得我火冒三丈,“滚!快滚!”不知当时心情不好还是压抑太久的缘故,只记得那天,我一时难以控制,竟指着妻子的鼻子大声怒吼起来。
妻子吓得目瞪口呆,不认识我似的哭着跑了出去。剩下孤独无助的我,疯似的摔这摔那发泄着。
父亲很快回来了,推门啥话不说就对我劈头盖脸地打,边打边骂:“越长越混!越长越混!有本事出去挣钱,动不动在这破家里发疯,打老婆,还算不算个男人?!”
母亲不知啥时也进来了,流着眼泪,劝了许久,才把父亲支开。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更加的孤独与落寞。夜深人静,昏黄灯光下,我苦苦的想了又想,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世界对于我那么小?小得让人窒息让人无法容身?为什么困窘中的窝囊与委屈,迫不得已中的身不由己都像夜色一般严严实实包裹着自己……如此又想了许久许久,直想得头疼欲裂想到即将天明,我才慢慢理出头绪并作出了一个彻底改变自己的大胆决定:那便是,出去闯荡。
然而,前途茫茫,路在何方?因为没有过多的选择,很后也只能狠狠心、咬咬牙,一把火烧了自己所有的手稿,之后又给家里人写张简信,便收拾行囊,*一次赌气偷偷地离开了那生我养我,偏僻落后的小村去了远方。虽然那时我也知道这样的选择不过是一时冲动而非明智,但为了生计,除了外出又能怎样?那一夜,母亲拉妻子作伴去了;父亲肯定又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烟……天知道,到了天明又怎样?我离开了家里又怎样?反正一切一切,我真的已顾不了了,只知离开家的刹那,除了思绪万千,就是悲愤难抑……
后来自然见了许多人,走了许多路。日子过得匆匆忙忙,一晃竟然就过了好多年。但这件事,每一年回到家里,亲人就会围在一起不厌其烦地提及。那篇稿费,好像在一家人心里成了深深的烙印。每每想起,不仅仅是隐隐的疼,还有星星点点,酸楚难忘的回忆。
20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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